「一個藝術品種如果只有白髮蒼蒼的觀眾,是不會有長久的生命力的。我對年輕人有信心,尤其在這樣一個浮動的社會,我感覺人們心中有一種對優雅精緻文化的渴望。」
            白先勇
 
 
 
《牡丹亭》青春行 楊文瑩

  青春版《牡丹亭》的演員年齡平均二十五歲,在崑曲界屬年輕小輩,為了推廣崑曲給一般青年學子,白先勇親訪蘇州小蘭花劇團,欽點男女主角,並力邀崑曲界首席巾生汪世瑜和花旦張繼青出山收徒,將其畢生絕活傾囊相授。

  這個機會真是太難得了,可遇不可求,所有演員接受魔鬼式的集訓,賣力學習。

  「牡丹亭開排前的魔鬼訓練對我們非常重要,從來沒有這麼好的機會有這麼多好的老師集中在一起,非常系統地教我們戲曲的基本功。」俞玖林說,「現在,除了睡覺休息之外,所有時間和精力都一直在圍繞著這個戲。」

戲裡戲外比一比

  女主角俞玖林和沈豐英是所有人公認活脫是柳夢梅和杜麗娘的化身,他們自個兒如何看待?

  於杜麗娘這個角色,沈豐英分析,「我覺得她是集所有女性特質於一身。在上本,是很純真的一位少女、大家閏秀,中本則為了追逐愛情,有了內心的渴望,屬於很奔放的情感,這部分我之前演的不夠放,但經過巡演下來比較進步了,這回二度來台演出,請大家再比較看看;下本與柳夢梅成婚,成了賢妻模樣。」

  俞玖林憨厚地笑說,「我滿喜歡柳夢梅的個性,我覺得我們個性上有些相似處,柳夢梅單純、耿直,而我的個性也是單純,從小就是個不會想得很多的人,有時脾氣也比較強。」俞玖林認為,〈拾畫〉、〈叫畫〉對演員來說非常具挑戰性,很有演頭,因為這兩場屬獨角戲,一個人在台上定位難,如果觀眾喜歡,代表演出成功。

台北首演,最大的激勵點

  二○○四年四月開始兩岸三地巡迴演出,演員們公認,台北國家劇院的演出是其最大的激勵點。

  俞玖林指出,國家劇院各方面的設備完善,《牡丹亭》所需的各式布景、投影都可用上,而大陸的劇院不夠大,大多數舞台設計都無法用上。「國家劇院的舞台給我的感覺最好,最令我有表演欲望。」俞玖林笑著說。

  不過,國家劇院的氣勢及台北觀眾安靜欣賞表演的態度也讓演員們緊張許久,甚至腳發抖。

  沈豐英表示,「我一出場就被舞台給震懾了。在蘇州,因為劇院較小,我們可以看到前三排的觀眾,但在國家劇院,前面一片黑,看不到人,自己一個人在舞台上感覺挺孤單的。」

  飾演杜母的陳玲玲也說:「出場時很緊張,一開口『啊』一聲,音破掉,可糗了!」

  「我一出場,感覺台下好安靜,好像沒有人,嚇得不禁發抖,後來才知道,原來觀眾如此安靜是專心地欣賞表演。我突然感覺到,藝術是如此地被尊重,之後接觸到觀眾鼓勵的眼光,更加確定了崑曲是值得投注心力的。」飾演陽婆的呂佳說。


崑曲文化,正在傳承

  近年來,崑曲在大陸逐漸沒落,大部分的劇團演員只能於知名旅遊景點如周庄或民間廟會現藝,不少人為了生計而紛紛離開,做生意、移民或結婚生子。青春版《牡丹亭》的爆紅讓崑曲的復育出現曙光。

  呂佳說:「我們到各大學巡演,學生們都是頭一回看崑劇,但反應都很好,這點頗令我們感到意外。」她歪著頭回憶說,「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會想,演到這段會有效果嗎?他們會有反應嗎?他們到底明不明白?沒想到他們都感動了,而且表現熱情,會隨著劇情哭啊笑啊,看著他們青春洋溢的臉孔,我們都感覺自己變年輕了!」

  「河北有一個人,五十幾歲了,他在中央電視台看到我們的演出,打電話給我,問我多大了,他覺得崑曲非常的美,叫我一定要堅持對崑曲的信念,中國文化一定要傳下去,希望我不要動搖,變心。」俞玖林說,「我非常感動,讓我更堅定從事崑曲藝術。」

  沈豐英說,「以前,像我們這樣年紀的小輩根本沒有機會唱大戲,演了青春版《牡丹亭》後,現在每到一個地方,大家就會說,『你們是蘇州崑劇院《牡丹亭》的男女主角。』『哦,我看過你們的戲,我認識你們!』他們已經知道我和俞玖林的存在,這齣戲已經把我們推到這個位子了,我們要努力把崑曲發揚光大。」


青春喚起了熱情


  俞玖林指出,這兩年,白先勇為蘇州崑劇院打造青春版《牡丹亭》,本來蘇州崑劇院在大陸崑曲界的地位不怎麼高,經過近兩年的演出,蘇州崑劇院在大陸逐漸發揮影響力,起了領導作用。「很多劇團非常羨慕我們,認為我們走的路線很好,這給了他們很大的信心,許多劇團,包括南京崑劇院,都依照我們團的發展模式,培養年輕的觀眾,將崑曲走向大學、中學、甚至小學。」

  「我希望有天能成為崑曲界重要的演員,像張繼青老師那樣,她是最棒的!」沈豐英的明亮大眼中閃爍著希望與憧憬。「當然,一定有壓力,所以我拚命學習,不光是在學戲上,更要求提升文化各方面知識。」

  俞玖林非常期待再次來台北演出。除了國家劇院的迷人舞台之外,他指出,
「台北觀眾欣賞崑曲的水平最高,我演了這麼一圈下來,相信有些長進,我希望得到他們的檢驗。」

  青春版《牡丹亭》喚起觀眾的熱情,這股狂熱回饋到演員心中,他們強烈感受到崑曲藝術的美好及身為崑劇演員的光榮,台上台下,一股股民族鄉愁正被溫暖地撫慰著,崑曲文化在此間默默地傳遞、激盪。

崑曲魅力四射


  青春版《牡丹亭》於二○○四年在台北國家劇院首演之後,緊接著於上海、北京、香港等地巡演。所到之處均造成大轟動,甚至「暴動」!場面High得不輸偶像歌手演唱會,粉絲漏夜排隊,遠從大陸其它省份趕來,口口聲聲高喊:「我愛俞玖林!」「我愛沈豐英!」,爭著要和演員們拍照合影或要簽名,熱烈的程度幾近「暴動」。

  例如,在北京大學,一位男學生不知怎麼地摸到後台,指名要跟男女主角合影,宣傳人員拗不過他的要求,只好央求男女主角配合。不料,拍照過程中,這位男同學分別對俞玖林和沈豐英說:?如果我是女(男)的,一定要和你/妳結婚。?並熱情地說,在公演前幾天,每晚定要看著沈豐英的照片才能入睡。他的這一番告白嚇得宣傳人員要他站得離男女主角遠些。

  有一回在天津演出,因為客滿了,有位學生被警衛擋著不准進來,他便跑到一、二樓中的演員上下台通道,看到飾演柳夢梅的俞玖林,忍不住哭了,堅持要和他拍照,俞玖林說,等我謝幕再來和你拍照吧,那位學生發了瘋似的抓著俞玖林說:?你說真的,謝幕時一定要和我拍照的!?俞玖林趕緊答應,之後,每回上下台時均要接受一回淒厲哀求:「你答應要和我拍照的,一定要的!」

  鏡頭轉到上海。謝幕後,當滿身是汗的俞玖林好不容易把頭套拿了下來喘口氣,就在此刻一位長相清秀的女學生不知怎麼地溜到後台,找到了他,深情款款地看著俞玖林要求拍照合影,誰知,台上深情的柳夢梅下了台是純真憨厚的俞玖林,他揮汗如雨憨直地回答:?可是我很難受啊!?

  飾演春香的沈國芳也說:「有一回在樓上休息室,當我打開窗戶吹風喘口氣時,看到樓下一位學生來來回回地走著,後來高興地跑向他的朋友,喜孜孜地說道:「我終於拿到簽名了!」

而導演汪世瑜見到如此「盛況」都不禁要讚嘆:「崑劇竟能演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