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

　　我把電線從木軸上一圈圈解開，測量發電器和房間的距離，為了保險起見，又多拉出了幾公尺，然後用刀子割斷。我一手拿著電線爬上塔架，把繫在頂層橫檔上的蘆葦稈和燈泡拆下來，拉開原先接在上面的發電器電線。我可不想觸電，所以避免同時碰觸到燈泡與發電器的電線。

　　風愈來愈強，葉片轉得飛快，離我的頭又那麼近，真擔心被削成光頭。在好一陣的扭轉和拉扯之後，兩邊的電線終於分開了。我把燈泡和蘆葦稈放入口袋，再把新的漆包線跟發電器的電線絞緊，在連接處用黑色塑膠袋包住，然後爬下塔架。

　　我房間的屋頂是用幾根藍桉樹樹幹當骨架，上面放一片黑色塑膠板，再鋪上幾層茅草。我把梯子斜靠在房間的外牆，找到中間的橫樑，用電線纏繞幾圈，留下大約兩公尺的長度，接著用長竹竿鉤住電線尾端，順著橫樑用竹竿把電線往前推進房間，穿入塑膠板和屋頂茅草之下。

　　我進入房間，抓住電線，站在床上把電線繞上橫樑。我再度接上蘆葦稈和燈泡，這時燈泡亮了起來。我跑去把房門關上，覺得這新接來的電力真神奇。我的窗戶只是牆壁上的一個裂縫，沒辦法真正引進光線。現在房門關著，燈泡照亮了一切，我看到角落裡堆放著破銅爛鐵，泥地上零星散落著的螺帽、螺栓和剪下來的小段電線。我終於擁有明亮的私人空間了。

　　姊妹們看我跑進房間、關上門，於是過來敲門，問個究竟。「我們可以看嗎？ 」多瑞絲問。

　　「進來吧！ 」我說。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著上頭的燈泡，它配合外頭葉片轉動的嘎吱聲，閃爍著黃光，明亮得足以讓我看到手和腳，以及身旁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籍。父母和姊妹們都擠進我的小房間想親眼看看，同聲驚嘆我們家的這個新裝置。

　　「看看威廉，現在可以熬夜囉！ 」父親說。

　　「兒子，恭喜啊！ 」母親說：「跟你說，我們其他房間也想裝這種燈，有辦法嗎？ 」

　　「唔，」我開玩笑說：「妳確定要用瘋子產生的電力？ 」

　　「唉呀，你已經證明大家都錯了，」她微笑說：「不過我得承認，之前真的很替你擔心哪！ 」

　　「要是沒有風，怎麼辦？ 」蘿絲問。

　　「這個嘛，」我回答：「燈就會熄滅，我也拿它沒轍，不過我已經在計畫安裝電池了。」

　　我解釋，要是有一個汽車電池和更多電線，就可以儲存電力，在沒風的時候使用。有了電池，整個房子都可以有燈光了。這當然要一步一步慢慢來，但是完成後，父母用來買煤油的錢就能省下來，而這只是初步的小小甜頭而已。我的下一座風車，會幫田地抽水灌溉。有朝一日，風車將會是抵擋飢餓的盾牌。

　　那天晚上，我興奮得睡不著。大家回房休息後，我翻開《物理學釋疑》，為下一步做準備。

　　我不時會停下來，看著頭上的燈，欣賞它閃爍不已的樣子。它散發的溫暖光芒，為牆壁和書頁染上暈黃的顏色，照亮了從外頭湧進的紅色沙塵。

　　那天晚上，勁風依舊弗弗吹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