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衣繩

　　那天傍晚，我用鐵絲把燈泡固定在風塔的頂層橫檔上，才離開。這項成功之舉依然讓我興奮得坐立難安，需要消耗一點能量，於是跑去交易市集風光一下，沐浴在眾人的欽佩與稱讚中。從市場攤位看得到山谷底那顆燈泡，正在陣陣熱風中閃爍。我站在那裡好一陣子，就只是這麼觀看著它。

　　「底下那是什麼？ 」旁邊一個男人問，他手上抓著一袋番茄，「轉得像個直升機。」

　　番茄攤的老闆叫做瑪姬，是我母親的朋友。「唉呀，就是這個男孩造的，」她說：「你何不問他？ 」

　　「真的假的？怎麼可能？ 」

　　我又把同樣的道理跟大家解釋一遍。

　　「我還是搞不懂，」他說：「我得親自去看看才行。」

　　接下來一個月，每天大約有三十個人前來，就為了瞪著亮光瞧。

　　「你怎麼辦到的？ 」他們問。

　　「認真工作，還有做一堆研究，」我總是這麼回答，盡量不顯得太得意。

　　這些觀眾當中，有許多是從其他縣市到市場做生意的商人。對到處做買賣的商人來說，風車成了路邊的觀光景點，是經過溫貝鎮時必須停下來參觀的地方。其他人則是從外圍村莊騎著腳踏車過來，腳踏車後方架子上，還用割成條狀的橡膠內胎，綁著雞隻和一袋袋的玉米。

　　頭上頂著玉米粉的婦女，會停下來跟母親說話。

　　「上帝待妳不薄，」一名婦女說：「妳生了一個能創造奇蹟的孩子，你們再也不用忍受煤油燈了。」

　　經過的男人會找我父親說話。

　　「你兒子做的？ 」

　　「對。」

　　「真是聰明的男孩，他哪來的點子？ 」

　　「他讀了很多書，可能是從書上看來的。」

　　「學校有教這種東西？ 」

　　「他被迫輟學，是他自學研究的。」

　　那個月我忙著清理田地，好為下一個播種季節做準備，我每天都滿心歡喜的工作。如果我在最靠近宅院的那塊田地工作，揮舞鋤頭一陣子就會停下來，只為欣賞葉片旋轉的樣子。

　　每天晚上回家時，母親都會說：「今天來了更多人，他們問了好多問題，我又解釋不清楚，就叫他們改天再來一趟。」一天晚上，我跟吉伯特和傑佛瑞在理髮廳附近玩巴沃時，交易市集又因為斷電而陷入一片漆黑。我趕緊趁黑溜回家，把燈泡接上電源後再跑回來。

　　「真是的，沒事就斷電，氣死人了！ 」一個男人說，用帽子遮住頭，然後離開理髮廳。

　　「斷電？ 」我笑著問：「什麼斷電？各位大人有沒有看到我家啊？ 」

　　艾彭加先生從理髮廳裡探出身子，手中依然握著斷電的理髮剪，說：「我覺得你很高興我們斷電，因為這樣你才能拿﹃電風﹄來炫耀。」

　　「或許吧！ 」我說。

　　一個月後，我開始進行把燈光牽引到我房間的工作，這需要用到很多電線，但是跟以前一樣，我沒錢可買。幾天過後，我和吉伯特在交易市集附近，恰瑞提的家消磨時間，看到他們用好長的漆包線︵正是我需要的那種︶當曬衣繩，而他房間角落還放著好大一捲。

　　「唉呀，老兄，」我跟恰瑞提說：「我那麼需要這種電線，你竟然拿來亂用！ 」

　　恰瑞提說，電線是他幫他當卡車司機的舅舅幹活，得到的酬勞，看在親戚的分上，我想要的話，他可以給我折扣。我說我得先賺點錢，可能在市場或哪裡找個工作。

　　「我現在就去找，」我說，但是還沒走遠，吉伯特就掏出一百克瓦查給恰瑞提。就這樣，我得到了三十公尺的電線。

　　「吉伯特，這正是我需要的，」我說：「現在我的房間終於有燈了，我保證會還你錢的。」

　　「算了啦，」他說：「趕快在你房間裝上燈泡吧！ 」

　　再一次，就在我感到希望渺茫時，吉伯特伸出了援手。我從恰瑞提那邊衝回家，手中緊緊抓著那一捲電線，奔下小徑，進入山谷，在屋子前方一塊林間空地附近煞住腳步。這裡看得到風車，葉片正在飛速旋轉。我每次看到風車，胃就會翻騰一下，我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跑回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