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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河川都是從山上暴衝下來,嘩啦嘩啦帶了很多東西就進入海了,很短促,好像很急的,沒有任何眷戀。台灣還有颱風、地震等天災,這好像是一種大自然的宿命,循環反覆不斷發生。我們的社會也很難累積,累積到一定時候,某個東西一來,又把它毀掉了。

從天然環境、歷史因素到政治力量,它不斷、不斷摧毀我們建立的一切,逼我們得不斷、不斷重新再來。颱風來了,我們收拾好了;九二一地震來了,我們重建;雲門火災發生了,我們也重新再來。我們有這樣的韌性跟活力,但就是很難累積,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東西,卻很可能一夜間被「任何形式」的颱風或地震摧毀。

我們永遠在動盪中尋找平衡。

雲門創團的宗旨就是「跳舞給台灣的民眾看」。可是,為了跳舞給自己的人看,為了要走出台北,到各城鄉演出,我們最後慢慢摸索出來的模式:一團在海外跑碼頭,在國內做大型戶外公演;二團到校園,社區和偏遠地區演出。也就是雲門必須透過紐約或倫敦,才能走到台灣鄉下。

好迂迴呀!是不是?因為社會缺乏視野,沒有文化自信,更因為歷屆政府只把文化當口號,沒有真正的用心(想一想,民進黨執政八年間共有四個文建會主委!)你必須先建立某種國際品牌,也許才可能得到各種支持贊助。如果沒有品牌,就沒有補助和贊助;沒有品牌,即使免費的戶外演出,也不可能有四萬、五萬觀眾。

這原本不是我們的經營策略,但形勢逐漸把我們塑造成這個樣子。德國、法國這類的西方團隊,都是政府養在那裡,還有民眾幾代人對藝術的素養在撐持。雲門在國外要跟這些一流團體競爭,真的好像「鄉下」來的窮孩子,除了才氣還要有骨氣和韌性。

雲門得不斷不斷飛到國外演出,到倫敦、紐約、莫斯科,而且要不斷不斷推出新舞碼,才能夠談累積。如果沒有每年在國外推出新作,它的知名度、排序就會往下掉,競爭非常殘酷激烈。沒有國際聲名,找不到贊助,舞團根本活不下去。我們一定要在國際上建立品牌,才能說服自己人。

   
 

  雲門在艱難中成長。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有觀眾的掌聲,社會的支持在推動。我覺得雲門是社會的資產。

去年,大火燒毀了我們工作十六年的鐵皮屋排練場。既然要從頭開始,我希望能夠建立永續的可能性。

雲門用一年的時間,透過「促參法」,從台北縣政府取得淡水文化藝術教育中心的使用權,為期四十年,成績好的話,五十年。我們努力調適步子,以五十年為著眼點,來進行所有的工作。我希望能夠從容地為五十年奠基。

「愛拚才會贏」已經成為社會的重要價值。台灣是移民社會,「拚命」不得不然。但,我們還要拚多久?

「拚」是短線操作,拚過後是倦乏,威脅或危機臨頭再打起精神應對。「拚搏」無法沈澱,培養。長遠來看可能輸。

颱風,地震,火災,人生的挑戰無止無境。如果災難是我們的宿命。我們是否可以從容面對,穩繫穩打?從容不一定會走到目的地。但,急躁拚搏無法培基固本,只能一再從頭開始。

困難的是時代,勢態都不可能為你慢下腳步,且戰且走中只能反求諸己,調整呼吸,審思熟慮才行動。

通過「促參法」,雲門開始申請建照,如果順利,二O一二年完成建築,搬家。那年,我六十五歲。

我不知自己可以在新家工作多少年,只能把握當下。我希望從容的累積可以讓雲門繼續為社會跳舞。

我希望年輕的觀眾仍然在雲門的演出中雙眼發亮,在二O六二年。

(摘自林懷民:「從容」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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