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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藏之路的今昔
二○○五年十一月二十日於西藏仁布
撰文 : 黃效文
 二十世紀五○年代早期，要從四川修建一條「高速」公路到西藏似乎有點異想天開。這件事在當時確實轟動一時，最後按時順利竣工。我的好朋友，現年七十歲的扎西茨仁在當時還是個壯小夥子，他陪同第一批被允許的九位西方記者乘車進入西藏。後來駐英國大使館的馬真大使，那時是一位外交部年輕官員，也曾一同前往。
將這一小隊人馬稱為西方記者團可能有點言過其實。他們之中除了一個人外所有人都來自東歐。這位單槍匹馬的Alan
Winnington既不是來自共產主義國家，也非來自社會主義的大家庭，他當時是英國工人日報的記者。沿途他們的報導和記錄千篇一律地讚揚剛剛誕生不到六年的新中國，以及它對西藏志在必得的領導地位。
 我進西藏的時間比較晚。一九八二年我到西藏進行了四個月的探險活動，那時我還在美國國家地理雜誌工作。雖然比上面提到的西方代表團去得晚，但當時文革結束不久，我還是被公認為入藏的先驅。旅行中我穿越了一些難以置信的地形地貌，滿目都是壯麗的天然美景，很多景色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腦海，讓我久久難以忘懷。其中有些相片曾經在美國國家地理雜誌上發表。當時，很多路段在西方屬於難以通行的「非常路」，
但在西藏來說卻是「平常路」。
接下來的幾年，我曾數次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總的來說，這整條道路是所有通往西藏的道路中最好走的一條，儘管很多路段最近才鋪好。我現在完全可以想像到，幾年以後人們可以駕駛任何車輛三天裏從成都一路開往拉薩，無論車子是否有四輪驅動。一九八二年的時候，我曾經花了兩個多星期才走完這段艱難的行程。但如果將我的跋涉與一九五○年前修路工人必須克服的無數艱難險阻相比，我的這一小點周折顯得無足掛齒。
這條路已經修成五十年了。此時此刻重走並記述前人的辛苦，也許是最佳時期。據說這條公路從成都雅安西方直到拉薩，全長二千二百七十四公里。共穿過十四座大山和十一條大江，最高處是位於海拔五千三百米的雀兒山啞口處。
這條路剛開始修建時，懷疑和指責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此起彼伏，有人斷言這個工程十之八九注定要失敗。專家還預言，這條道路肯定要花上一個世紀才能修好。結果是，僅僅四年，公路全線修通。
Alan
Winnington曾在一九五五年針對公路建設的成就採訪過當時的負責人朗民。他既不是工程師，也不是技術人員。「如果我是工程師的話，事情可能會進展得更好。但也不一定，因為那樣一來我也許會接受一些傳統思想，和其他人一樣悲觀喪氣。從一開始，保守就是我們最大的天敵。」
朗民說。
有人採訪了一名曾參加道路建設的解放軍戰士，問他們是如何克服那些重重障礙的。他說：「我們必須以實際行動響應黨的號召，為西藏開闢一條道路。這不僅僅是政治上的統一，也不是技術的統一，而是實實在在地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此外，當時舉國上下飽滿的戰鬥熱情更不用說，他的回答確實有相當的可信度。
海拔五千三百公尺的雀兒山啞口上是當時最艱難的路段之一。在如此高的一個啞口，不僅水源缺乏，而且困難一個個接踵而來。包括將一桶水送到最高處都得七個人輪流接替才能做到。否則，下雪時，三桶雪才能化為一桶水。一九五一年的冬天，當公路修到這個啞口時，氣溫驟然下降到零下四十度。一個四到六公斤重的鐵鎚，想鑿開冰凍的路面比鑿開花岡石還難。人們常常只有點起火把將冰燒化後，再接著開山鑿石。據報告，上百人的解放軍隊伍彙集在雀兒山口，他們完成任務的時候每人平均瘦了八公斤。
另一個報告更加驚心動魄。在一些陡峭的懸崖邊上，共產黨員探索前面準備修建的路面，有的地方路面窄到無法立足，懸崖邊曾經有一條當地人過路的小道。每個人都得準確無誤地踏著前人的腳印坑一步一步往前挪，稍有疏忽，後果不堪設想。如果開始邁出的腳錯了，他就有可能被困在懸崖邊上，而另一隻腳無法再邁過去，也無法後退，僵在那裏，動彈不得。毫無疑問，這是個異常艱難而且極其危險的動作。??了然
五十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也許當達賴喇嘛再次返回他在拉薩的聖地時，會取道這條新鋪成的高速道路。畢竟，一九五四年他也是首先通過這條路的先驅者之一。當時他用了二十天，騎馬從拉薩到波密，然後再坐車到成都，走的就是這條路。那也是他最後一次到北京，當時的政治相對更不穩定，道路情況也不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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