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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一腳印】台大榮譽教授齊邦媛 拿筆讀詩的東北傲骨
 2009/11/23 TVBS-N「一步一腳印」(CH56)
   在總統文化獎中,文藝獎的得主,她是台大外文系的名譽教授齊邦媛,她已經80多歲了,仍然堅持不斷的寫作,而且不斷大量閱讀、不斷創作,她覺得人生因此而無限美好。

  午後的一陣細雨之後,齊邦媛往她每天一定要巡一遍的步道走去,知道要接受採訪,她忍著剛開完刀的病痛,毫不矯飾的展露她那東北人的性格。

  台大榮譽教授齊邦媛:「我逃不掉你們了,逃不掉了,好的時候,想不要上電視,結果現在身體不好反而上。」記者:「不會,老師氣色很好。」齊邦媛:「我告訴你,這個叫做做人的樣子,你要自己稍微振作一點。」

  85歲的身體,照她所說的,身子骨已經不再健朗,但精神是有的,每天都要下樓看看樹和花草、撿幾片葉子,這是她必做的功課。

  齊邦媛:「我還是記得,他們那種感覺,我最後在士林看錢老師,錢穆先生也是,他有這個楓葉樹,所以他那個地方落葉,你看,我每天撿幾個葉子,就高興的不得了,有的半紅不綠的也很好,每天我撿幾個葉子,快樂一下,記得從前的事兒,就是活著嘛,也是活的樣子嘛。」

  就像個音樂裡散步的詩人,不喜歡多說什麼,也懶得和鄰居交往,鄰人眼中的她,堅持的有點頑固,她帶我們走回她暱稱「最後書房」的起居室,當我們還在納悶,到底一個人,花了4年多時間,閉關埋頭寫作的心情是什麼時,這才發現,齊邦媛覺得快樂非常多。齊邦媛:「我是現代化的老太太,這是我的門。」

  專訪之前,特地要我們等一下,她說不抹點口紅,就沒樣子,那種穿梭時空,看見過去知識分子的濃濃感受,滿溢在小小的書房裡,薇薇夫人剛依著大學照片,畫出來的齊教授,擺在她喜愛的濟慈文集旁,拿出珍貴的巨流河手稿,我們看見25萬字,一字一句斟酌的印記,一筆一劃眉批校對,篇篇記載日期,這是作家的筆跡,是電腦字體之外,字裡行間濃濃的感情。

  齊邦媛:「我們台大的學生說,不用電腦的人是恐龍,我就是恐龍,沒有關係,我就恐龍的方式,這樣做的不是很好嗎?我都做出來了,25萬字在這裡,這是25萬字。」

  這一個個手寫的墨水痕,是2005年,一位81歲的女作家,毅然且醞釀已久的決定,在書裡形容,終生膽小怕黑的她,選擇避居鄉間、遠離親友,就像追趕火車般的匆忙,她寫下自己的童年,繼而投射對父母的思念,同時描繪出中國歷史最動盪的輪廓,她要在餘生還有力氣時,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齊邦媛:「一般女子像我這一代,多半是投降了的,我都沒有投降,我沒有就做一個老太太在家抱孫子那樣子,我都有孫子,不是沒有孫子。」

  年少而多病的她,隨著抗戰和內戰,在上海、南京,在重慶、北平間往返,從沙坪壩念南開中學,直到大學畢業,流亡學校時躲空襲逃難,養成和文學作伴的習慣,從此不曾改變,直到在國外教起台灣文學時,發現根本沒有英譯本,才萌起了推介台灣文學的想法。

  齊邦媛:「我們雖然是逃難來的,但是我們在這,還是做一個人,一個民族該做的好一點的事。」

  就這樣,和志同道合的朋友,沒有報酬的翻譯起台灣文學,一翻就翻了快40年,齊教授甚至讓我們進到臥房,瞧見那一本本讓世界看見我們的英文版台灣文學。齊邦媛:「這個1997年開始,1997到現在,我們一共有30本現在,這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把它放在最裡面的,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過程中,曾經一年只賣了10本,她形容這樣的道路「超級寂寞」,因為沒錢沒人力,還沒人青睞,然而這趟台灣版的文化苦旅,她眼中是快樂的。齊邦媛:「我們做這些做了1972到現在,整整37年,快40年,很快樂,其實將來在歷史上說,大概是會有人做這個研究吧。」

  處處是驚喜、事物皆趣味,跟著齊邦媛看事情,總有著柳暗花明,讀她創作的巨流河,會隨她當做東北革命教育家的子嗣,亂世中飄洋過海,看她一輩子英譯台灣文學,那股恨不得把台灣,推上世界舞台的熱情,又令人不得不欽佩,她是這樣的愛這片土地。

  記者:「您覺得您自己像東北人嗎?」齊邦媛:「我不像,我簡直不像,可是呢,我心裡頭很像,就是說我很看不起畏畏縮縮、小眉小眼的事,我喜歡比較寬大的,一奔千里的那種大的事情。」

  她的座右銘是:做人漂亮點、做事漂亮點,詩人?弦說,她是「紅臉女子」,總愛打抱不平,當時在台大外文系任教,問她那件事最感動,她說她記得,1970年的第一班研究生,學期末送了她一句話。

  齊邦媛:「這個擺在桌子上的一包東西,上面打開一看,是全宋詞,它裡面寫著:春風化雨。」

  齊邦媛說,這句話讓她踏穩了教學的路,18年來,她的學生,出了好幾位文學院長,總要找點事,讓自己快樂的她,在來到台灣60年後,選擇把最後的時光,留給23歲,來台以前的故事。

  齊邦媛:「我跟你說,你問我我那些年怎麼樣,那些年我總覺對不起我的父母,這麼養我,我什麼都沒做,我在這做台灣文學,這麼多年,我沒有寫過家鄉的事,所以我終於把我自己,深深家鄉寫了。」

  在這個養生村裡,齊邦媛叫它「最後的書房」,書桌上有著放棄急救同意書,就和手稿擺在一起,遠在美國的兒孫只會英文,讀不了她的25萬字類自傳,然而她在乎的是,過自己的日子,還有好多書要讀,好多信要回,寫過的文字也不容馬虎。

  齊邦媛:「長江有多長,我還請人做過研究,今天、昨天我看報紙上說,長江又發現了新源頭,所以你說,我這樣不是很忙。」記者:「真的很忙。」

  書都出版了,還怕長江變了長短,似乎懂了老太太,堅持要搬進來的理由,光是過自己的日子,就夠忙了,這一刻,她又說了,她總愛說的「我很快樂」,我想到教授總愛幫著人的這段下午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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