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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邦媛和父親齊世英，兩代人從大陸到台灣的生命歷程，折射百年來中國人的命運。
今年八十五歲的齊邦媛，是台灣文壇人稱「永遠的齊老師」，一九八八年從台灣大學外文系教授任內退休後，受聘為台大榮譽教授。除了引介西方文學到台灣，也把台灣代表性文學作品英譯推介至西方。
雖然《巨流河》是齊老師花了四年完成的個人傳記，但卻是跨越百年來兩代人的故事。這兩代人，不僅僅是齊老師與她父親的往事，更是為這百年來從中國到台灣的苦難縮影，文化上的傳承與延續的木鐸。誠如齊老師在自序開宗明言：「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歐洲猶太人寫他們悲傷的故事，至今已數百本。日本人因為自己的侵略行為惹來了兩枚原子彈，也寫個不休……我在那場戰爭中長大成人，心靈上刻滿彈痕。六十年來，何曾為自己生身的故鄉和為她奮戰的人寫過一篇血淚記錄？」
要了解《巨流河》，就得先了解齊老師的家世，也才更能了解何以這條位於中國東北的河流，會濤出兩代人的血淚。齊老師的祖父母是漢滿結合、外祖父母為漢蒙聯姻，父親齊世英血液裏就是族群融合下的結晶，這一點在齊老師身上充份發揮。在台灣發生被往後糾纏為本省與外省族群衝突的二二八事件不久，齊老師以一個外省單身女子的身份，隻身到台大當外文系助教。在本省人眼中是道地外省人的她，口頭禪之一就是「咱們台灣人……」，十分關心台灣文學發展。如果用那種沒有靈塊的省籍意識來看待的話，只會永遠迷航在沒有出路的輪迴裏。
當年留學德國回來的齊世英，一心改革中國為先進國家，支持郭松齡推動改革，起兵反對軍閥張作霖，卻在巨流河之役戰敗而逃亡。後來為國民黨資深立委，但堅持理念與蔣介石政見不合而被開除黨籍。人稱「鐵漢」的他，晚年為過去抗日部屬的孤兒寡婦毫無撫恤，在家鄉倖存的同志被中共打成黑五類而常常哭泣。透過齊老師的文筆，那些曾為理念和國家流血流淚和犧牲的軍民，百萬顛沛流離異鄉的外省人，在《巨流河》裏重生，告訴我們那些被遺忘的過去，早被政治口水沫掉的歷史。
今年是中共建政六十週年，雖然中國透過經濟力量在國際間抬頭，但像齊世英那輩人的理想已實現了嗎？齊老師在書中數度質問「愛國運動的毛主席」，如果在日本戰敗後，中國不是立刻陷於內戰而是努力重建的話，中國是否會有更不一樣的面貌呢！一甲子過去，對中國人來說具有特別的意義，齊老師以《巨流河》喚回早已失落的記憶，更希望讓大家珍惜苦難過後的當下。
齊老師曾問：「台灣文學是什麼？」她尋求台灣文學的定位，在「我們台灣文學」裏，最後是定位了文學還是台灣呢？從齊老師要把橫跨兩岸的大時代故事，獻給所有為國家獻身的人，似乎要告訴大家只有定義好「我們」才有意義。但怎樣定義「我們」呢？在書裏出現的人，都在用自己追尋的理想來定義自己，也以貢獻自己來實現理想。
齊老師在書的最後，用她與小兒子坐在台灣南端鵝鑾鼻眺望啞口海的照片作結束，印證其一生從中國東北的巨流河走到這個台灣南境的出海口。但作為人生的出海口，這到底是大江東去的必然結果，還是自身期待的終點呢，也許只有體會過的人才知道答案。（鍾志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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