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出版界最盛大的事應該就是齊邦媛女士的自傳《巨流河》的出版。這本書的寫作費時四年，長達二十五萬字，厚達六百頁。出書以來盛譽不斷，都說它是文學巨獻，也是歷史巨著。

　　我一口氣讀完，數度泫然欲淚，感動莫名。於是買了數十本分贈親朋好友，卻發現許多人被它的「偉大」嚇到了，有人說要「找」時間慢慢讀，有人說「很久沒看這麼厚的書了。」也有人說「文學與歷史的書，會不會很嚴肅呢？」於是我發現種種推介與書評都強調它的意義與成就，卻忘了說它「好看！」尤其書中的初戀，更是盪氣迴腸，引人入勝。

　　作者的初戀對象名叫張大飛，早年家破人亡，十八歲時隨校南遷到了南京，被作者的哥哥帶到家中，因而結識了當時才十二歲的文藝少女。「從此，每個星期六午後，我會在哥哥那群喧鬧的同學中，期待他那憂鬱溫和的笑容。」張大飛篤信基督教，當他報名軍校，臨去碼頭集合之時，送給作者一本和自己的一模一樣的皮面燙金聖經，「自那一天起，我在所有的車陣顛簸中都帶在身邊，至今六十多年仍然清晰可讀。」

　　然後他們開始書信往還，張大飛成了飛虎隊的一員，他的信是「來自雲端的信」。「他的成長是在雲端，在機關槍和高射炮火網中作生死搏鬥，而我卻只能在地面上逃警報。」

　　他們見面的機會很少，最親密的一次是在作者高三時，張大飛因為部隊調防在重慶換機，突然來到學校找她，「只想來看我一眼」，作者伴著他走向校門口，「驟雨落下，他拉著我跑到門口，在一片屋簷下站住，把我籠進他掩蓋全身戎裝的大雨衣裡，摟著我靠近他的胸膛。」「我聽見他心跳如鼓聲，只有片刻，他鬆手叫我快回宿舍。」

　　最甜蜜難忘的一次竟也是最後的一次，「今生，我未再見他一面」。

　　此後作者上了武漢大學，攻讀外文，愛上雪萊與濟慈的詩，張大飛繼續在空中作戰，「淺藍的紙上除了想念，更多是鼓勵」，然而兩人截然不同的生活經驗卻漸漸使得言詞有了顧忌，「無知如我終於開始警覺，正因為我已成年，不論他鍾情多深，他那血淋淋的現實，是我所觸摸不到的。」張大飛的來信漸漸稀少，「他的信中亦不再說感情的話。」「他的口氣又是兄長對小女孩說話了。」

　　然後收到的竟是「訣別的信」，張大飛二十六歲殉國，他留下一封信給作者的哥哥「請你原諒我對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早日放下。」「以我這必死之身，怎能對她說『我愛你』呢？」信中同時透露張大飛已與一位同齡的中學老師在駐地結婚。

　　就是這一段烽火之中與飛行員刻骨銘心的初戀，令作者沈吟至今。即使寫作之時已經年屆八十，回憶中的愛與痛卻依然好似少女的情懷。

　　《巨流河》真的好看，尤其這段初戀的感情綿長、貫穿全篇，真是浪漫感傷，誰說文學或歷史的書不容易讀呢？我強力推薦平常不看所謂文學書籍的人也去買來閱讀，絕對令你一口氣讀下去，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