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務員vs.業務員

我對女兒的教養態度，是保險業務員、汽車銷售員式的，只要你能賣出車子、達到業績，哪怕只花了兩分鐘，也可以去休息、去玩。

　　我小時候學琴，爸爸會拿個鬧鐘，設定兩個鐘頭，要我關在房間裡練琴，而他自己卻在外面客廳看八點檔連續劇。偏偏這連續劇也是我想看的，我只好耍小聰明，想辦法把聲音拉出來，對他有個交代，又能偷看到電視。

　　我房間有面鏡子，可以照到客廳一角，如果找到對的角度，透過鏡子反射，可以瞄到一點電視畫面。所以，我便一邊拉一拉琴，一邊伸長脖子偷瞄鏡子。畫面不是很清楚，但至少可以讓我知道，喔！現在演到這個地方了。那時我覺得自己好了不起，爸爸都沒發現，還以為我很認真呢！可是回頭想想，我不知道當時自己到底練到了什麼？現在我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那種想要而不可得的折磨。

　　我覺得父母要求孩子的同時，自己也要以身做則。如果可以選擇，我會專心用十五分鐘把琴練好，然後大大方方的跟老爸一起看電視；或是，爸爸也不看電視，而是處理公文、看書，這樣我也比較好受。做父母的千萬不要讓孩子覺得，「為什麼你可以享受，而我卻必須努力？」這種相對剝奪感，會令孩子覺得挫折。現在，今菁在寫功課、做正事的時候，我一定在練琴，而且我練的時間一定比她還要多。

　　父母親應該有一種胸襟或視野，就是孩子今天雖然只練了十五分鐘，就不想再練了，但這十五分鐘他很認真，練得也有效果，那麼就可以適度尊重他們，讓他休息。甚至家長應該鼓勵孩子，只要在一定時間內積極有效率地做好他們的本分，就可以讓他們好好休息、玩耍。這樣大家都開心。

　　我一直告訴學生：「不要當公務人員，要當保險業務員，或賣車子的銷售員。」業務員沒有底薪，或是底薪不高，但只要業績達到了，便可以休息。而公務員心態則是凡事看表面，上班要滿九個鐘頭；唸書要唸九個鐘頭；或一口氣練琴要練五個鐘頭，但這麼長的時間裡，到底做了什麼？效率如何？有沒有意義？都不重要。

　　我對女兒的教養態度，就是保險業務員、汽車銷售員式的，只要你能賣出車子、達到業績，哪怕只花了兩分鐘，也可以去休息、去玩。

　　即使回到音樂家的角色，我也認為音樂家不是「公務員」，不是每天閉門練個十八小時，就能成為大師。年輕的時候，我的確也閉門苦練過，但現在的我如果還這樣練，那等於一點進步都沒有。

　　人練功夫不要越練越多，要愈練愈精。但弔詭的是，如果你不先苦練，就不會知道怎麼樣才能精，苦練的目的是找出一套精準有效率的方法。我現在練琴的時間雖然不可能像學生時代那麼多，但用對的方法、精準地練，三個鐘頭便可以達到以前十二個鐘頭的效果。

　　練琴以外的時間，我就可以用來好好安排生活，增加生命體驗。有豐富的感受力，才會令你的音樂不一樣。這也是我看重渡假、休閒活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