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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外有天

一九七八年九月,張亞勤人生中很重要的一次遠行到來了。

和往常獨自出門一樣,這次離家上大學,轉移糧食和戶口關係、買火車票、托運行李等許多事情都是張亞勤自己去辦的。雖然有母親陪著,但她從不出面,只是在一旁提醒不要把證件丟了。托運行李的時候,工作人員說:「叫大人來辦,小孩不能辦。」坐在遠處看管行李的母親這才上來說:「他可以的,讓他自己辦好了,我不會寫字。」工作人員沒辦法,只能讓小孩辦。當張亞勤填完各種表格交給工作人員時,工作人員一看是去合肥的中國科技大學上學,都驚奇地圍著這個「小孩」問長問短,櫃檯前一下子湧來了一堆人。在一片讚揚聲中,張亞勤和母親頗費了一番力氣才離開現場。

兒子即將遠行,母親當時的心情張亞勤無法完全猜度,但有一點,兩個人都十分清楚,從離開的那一刻起,張亞勤就要完全獨立生活了。火車站送行的那刻,母親只是笑著說:「你可以的!」

這是張亞勤人生的又一次跋涉,他將從這裡開始他生命中的黃金旅程,開始他的大學時光。

中國科技大學直屬中國科學院,是理工科學生首選的一流名校,在那個年代甚至比清華和北大還吸引人。當張亞勤拖著行李站在學校門口,仰望中國科技大學幾個大字時,他終於舒了一口氣。

無巧不成書,當時來接新生張亞勤報到的老生,就是被他奉為榜樣的寧鉑。

然而,開學上課後張亞勤才知道,被譽為神童的他,在少年班一大批明星學生中並不是最優秀的,他突然有一種被淹沒的感覺。

按照張亞勤的話說:「去了之後才發現別人都比我強。一個宿舍裡七個人,一問別人的分數,滿分五百,上舖的同學是四百三,對面的同學是四百五,而那一年我們山西省的狀元也才不過四百一。走出來了,你才會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這種挫敗感,讓在學習方面一直順順當當的張亞勤一下子就懵了,但這似乎並沒有對他的心理造成太長時間的影響。畢竟,十二歲的張亞勤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孩子,在長久的艱苦奮鬥之後,第一次完全進入自由狀態、痛痛快快做自己想做的事,是無法抗拒的快樂。他後來回憶說:「我那時候平時早上睡懶覺,中午起來就吃飯,回來睡個午覺。下午又去踢球,晚飯後七八點鐘才開始念書。」

張亞勤從小的興趣愛好就十分廣泛,上了大學,自主的空間更大,下棋、看電影、踢球、聽音樂會……大學裡的開放環境讓張亞勤感覺似乎是提前進入了自由王國。有一次他和一個同學去逛動物園,一路玩玩鬧鬧,看到有意思的就停下來指指畫畫一番。正好動物園裡舉行雜技演出,兩個還是孩子的小大學生一下子就被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表演吸引住了。演出結束,已是暮色深沉,等他們走出動物園大門的時候,最後一班公車早已經開走,他們只好一路走回學校。當兩人又累又餓地回到學校,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校門早就關了,宿舍也已經熄燈,玩瘋了一天的兩人實在不敢去叫看門老大爺來開門,只好摸黑翻牆。圍牆是用紅磚加水泥砌的,又高又滑,出於安全考慮,牆頭上還拉了一圈鐵絲網。好在兩人年紀小,身體靈活,沒費多大力氣就翻過去了。不過,站在圍牆內的張亞勤剛鬆了一口氣,就發現褲子上被刮了一大破洞。大學期間諸如此類的頑皮故事,多得不勝枚舉。

就在張亞勤將時間慷慨地揮霍在音樂會和運動場上時,第一次期末考試一下子讓他傻眼了:成績一落千丈,數學只考了六十一分,語文七十一分,其他科目也差不多是這種分數。成功從來就不是理所當然。來合肥之前,母親就告誡他,名聲,還有報紙上那些褒揚他的話,都沒有什麼了不起。一個孩子,還不能說什麼是成功什麼是失敗。

老師找張亞勤談話,並寫信將這一情況告訴了他的母親。張亞勤一下子從勤奮的好孩子變成了問題學生。母親接到信後非常失望。假期張亞勤回家時,母親嚴厲地批評了他,她說:「如果說你努力了沒有學好,那我不怪你,你說你睡覺,不努力,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就是那麼一瞬間,你會突然發現一切玩的東西都沒那麼有趣了。」張亞勤重新開始尋求更有味道的東西。他開始看書鑽研自己不了解的知識。鑽研問題、解決問題才是最有成就感的事。一個接一個的難題,是永遠不會重複的樂趣!直到一次通宵達旦的唸書後,他居然感到內心異常充實。就這樣,從第二個學期開始,張亞勤的成績開始穩步上升,到唸書畢業考研究生時,他的考試成績已經名列前茅。

「成功」由自己定義
誰也沒想到,開始時在少年班裡默默無聞的張亞勤,後來的經歷如此令人矚目。二○○五年為第一屆少年班同學聚會而篆刻的石碑上,張亞勤的名字被排在了最前面,名字下方詳盡地描述他這些年來取得的令母校驕傲的成績。而寧鉑則本科畢業後在中國科技大學當了二十五年老師,在一段不幸的婚姻後,於二○○二年遁入空門,皈依佛教。

後來,有人在分析寧鉑的際遇時認為,人們加在他身上的榮耀和期望過於沉重,他再早慧也畢竟只是個孩子,無法負荷成人世界裡那麼複雜的東西。在鋪天蓋地的讚譽面前,寧鉑開始懷疑自己能否達到別人的期望,他開始害怕失敗,喪失了神童身上最重要的東西—自信和無畏。

大學畢業之後,寧鉑強烈地希望報考研究生。第一次是在報名之後,他放棄了;第二次是在體檢之後,他又放棄了;第三次,他甚至領取了准考證,但是在走進考場的前一刻,他又放棄了。

張亞勤並不認為遁入空門的寧鉑就比那些功成名就的同學差多少,在寧鉑的世界裡,他追求的未嘗不是真正令他心情平復、獲得快樂的境界,但對於寧鉑數次放棄,張亞勤則異常惋惜:「他如果向前邁一步,走進考場,一定能通過考試的,因為他的智商比所有人都高。可惜他沒有進考場。這不是一個聰明不聰明的問題,而是你如何面對自己的問題。」

耐人尋味的是,在當時對寧鉑的大量報導中,有一篇報告文學這樣寫道:「他顯得比同齡孩子沉靜、坐得住,自制力強,學習更能自動自發。」也就是說,寧鉑之所以成為神童,並非僅因智商高,他當時的情商也是出類拔萃,也許正是神童巨大的光環,讓他變得裹足不前。沒有人能夠還原寧鉑當時承受的光榮之下的重壓。他必須無數次與「分數不理想」的現實搏鬥,他確實聰明過人,但他的分數一旦與神話不符,有些人就會說「寧鉑已經不行了」。

相比之下,「默默無聞」的張亞勤則幸福得多了。以「後段生」的身分奮起直追,沒有壓力,反而一步一個腳印追了上來。後來他深有體會地說:「有時候我們回過頭去看看,對比周圍形形色色的人就會發現:有些人比你更聰明、更傑出,那不是因為他們得天獨厚,事實上你和他們一樣好。如果你今天的處境與他們不一樣,只是因為你的精神狀態和他們不一樣。在同樣一件事情面前,你的想法和反應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比你更加自信,更有勇氣。僅僅是這一點,就決定了事情的成敗,以及完全不同的成長之路。」然而,當有些人提及當年處於焦點位置的寧鉑,和張亞勤進行比較時,張亞勤卻一再表示:「同學中比我厲害的人有很多,成績比我好的人也很多。」

而且他認為放棄俗世價值觀的寧鉑絕不是失敗者—「他只是用另一種方式追尋人生的意義。」就像《莊子.秋水篇》所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張亞勤引用林肯的一句話,說出了他這些年來對名聲的理解:「品格如同樹木,名聲如同樹蔭。我們常常考慮的是樹蔭,卻不知樹木才是根本。」
(節錄自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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