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冰封大地
我做了一場夢,依稀並不全都是夢。
夢中驕陽黯淡,同時可以看見星星
在游走……
──拜倫(Lord Byron, 1788-1824),「黑暗」
1815年間,印尼松巴窪(Sumbawa)島上,美麗的譚波拉(Tambora)山,長久以來都很沉靜,卻突然大肆爆發。它的爆炸跟隨後的海嘯,導致十萬人死亡。這是過去一萬年內規模最大的一次火山爆發,大小是美國華盛頓州聖海倫斯火山在
1980 年 5 月 18 日爆發時規模的150倍,相當於六萬顆廣島級的原子彈。
在那個年代,消息顯然傳播得不快,譚波拉火山爆發後經過了七個月,倫敦的《泰晤士報》(The
Times)才登出一小段報導——事實上是一位商人寫的一封投書。不過在英國人看到這段報導之前,他們早已感受到譚波拉事件的影響了。由於當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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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方公里的煙灰、塵土、砂礫噴到空中,隨後擴散到整個大氣層,遮住了部分陽光,使得日光比以往黯淡,地球也因而冷卻下來。夕陽也變得很不尋常,輪廓模糊但色彩鮮豔,畫家透納(J.
M. W. Turner, 1775-1851)把如此美景搬上畫布。透納高興得不得了,但他是少數的例外,大部分的世界都被灰濛濛且有壓迫感的煙幕籠罩著。就是這樣死寂黯淡的日光,激發了拜倫的詩性,寫下了這章開頭的名句。
由於春天根本沒來臨,夏天的氣溫也沒變暖,1816
年在人們記憶裡變成了沒有夏季的一年。那年由於氣溫過低,莊稼都不生長。在愛爾蘭,飢荒加上一場傷寒症的大流行,讓六萬五千人死於非命。在美國的新英格蘭,人們把這一年稱為「一八○○凍死年」(Eighteen
Hundred and Froze to Death)。早晨打霜的日子延到六月才結束,所有種在地裡的種子幾乎都沒法生長。飼料普遍缺乏,大批家畜因此餓死,或必須提早屠宰。從每個角度來看,那一年都非常可怕。尤其對農人說來,那一年幾乎可以確定是近代史上最糟糕的一年。然而以全球的溫度來衡量,不過只降低了攝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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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而已。科學家從這次經驗得知,地球對溫度的敏感程度簡直叫人難以置信。
十九世紀的歐洲大陸到處散布著不能解釋的異常事物:溫暖的法國南部出現北極才有的馴鹿骨頭、巨大的花崗岩石塊卻躺在石灰石山腰。
其實十九世紀原本就是頗寒冷的時期。人們近來才領悟到,歐洲跟北美洲當時曾經歷過約兩百年的小冰期冰河期,那時有許多冬季活動,如今已成絕響,例如:倫敦泰晤士河河上的冰凍博覽會(frost
fair)以及在荷蘭各條運河上,每逢冬季就舉辦的溜冰競賽等。易言之,那個時代的人對寒冷已經習以為常。所以我們也許要原諒當時的地質學家,太慢覺察他們生活的世界,比起以前的世代要溫暖舒適得多。在那些更寒冷的時期裡,他們四周的陸地,地貌給所向披靡的冰河刻劃改造,在那種寒冷的天氣裡,連冰凍博覽會都無法舉行。
不過,當時的科學家的確知道過去有些事情很古怪,比方說,整個歐洲大陸到處散布著不能解釋的異常事物:在溫暖的法國南部出現北極才有的馴鹿骨頭、巨大的石塊給擱置在不適當的地方。對這些怪事他們也常想出了一些很有創意,卻不太有道理的解釋。有一位名叫盧克(de
Luc)的法國博物學家,試圖去解釋一些巨大的花崗岩石塊,為何躺在休羅山脈(Jura
Mountains)的石灰石山腰上。他建議,些大石塊也許是被壓縮空氣從大地洞裡給射出來的,就像小朋友的玩具氣槍射出軟木塞那樣。通常人們用「不合常理的東西」來指稱這些不知打哪兒跑來的巨石,但在十九世紀,這個名詞用在巨石出現理論上,似乎比用在巨石本身更為貼切。
偉大的英國地質學家賀萊姆(Arthur
Hallam, 1811-1833)曾提出:如果地質學之父赫頓曾經訪問過瑞士,他會立即從當地給刻劃過的山谷、山壁上打磨過的平行條紋、岩石遺留處無法掩飾的線條、以及非常多其他重要線索,看出這些是由冰塊造成的。不幸的是赫頓不愛旅行,但即使他沒到過現場,只根據二手資料,他也馬上判定,不可能是洪水把巨石沖到
1,000 公尺高山上的。
(摘錄自第27章 冰封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