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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在物之上,存留回憶
第二部 在地與地之間探奇
第三部 時光中的無言之嘆
第四部 事的情味
第五部 人間愛

第一部 在物之上,存留回憶
精彩PDF將於近日提供下載非同小可大桌子
這個燭臺、這張桌子,幾年前從曼谷跟我們搬回台南,現在又跟著我們安頓在三峽。因為有了這張桌子,工作室看起來就像我一向以來的家。
回台灣後,因為老是請託同一家公司幫忙搬家,有一次,老闆終於因為隱忍許久而把我招了去,他用一種「我雖無意探人隱私,但的確很想知道原因」的神情問我說:「妳到底上輩子是燒什麼香?是去哪裡把妳先生拐來的?」不等我的答案,他就接著用一種立刻要崩潰的聲音對我說:「他人怎麼那麼好,怎能讓你整天這樣翻天覆地(此句我直接翻譯,台語音為掐拔便)?」因為他的神情實在太逗趣了,所以,我笑著跟他強白說:「我有那麼差嗎?為什麼你不去問問我先生他上輩子燒的是哪個牌子的香?說不定他會介紹給你。」他搖著頭,又一次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妳知道這張桌子有多大嗎?好了啦!就這樣,拜託你不要再搬了。」
誰知道,我再怎麼想聽他的,這張桌子還是要再度從店裡搬到我的工作室去。桌子既在三峽,我當然沒有誇張到把台南的師傅遠地請來,但受委託的康福搬家公司工作人員,卻在出現時說了一句很幽默的話:「當我看到公司把我們四個放在同一組的名單時,我就知道這事非同小可!」
我那非同小可的大桌子,就這樣再一次地翩然座落在挑空的書架前,如今成為我們寫作課相聚的角落。
如果輕聲講話,這張桌子即使圍坐許多人仍能非常寧靜愉快。我記得三年前《廚房之歌》剛出版,我在台南家辦了兩次新書實作。那兩個晚上,我與十位媽媽在燭光下品嚐食物、分享教養心情,這張桌子與牆後的鏡畫,就曾安安穩穩地聆聽我們的心聲。
Pony出門上大學前,也曾在這張桌上開過好幾堂畫畫課。她上課那兩、三個鐘頭之間,時而專心作畫的寧靜與時而熱切討論的音聲,直到現在,都好像還留在桌面與鏡子的回映中。
我突然明白了,器物是在使用之間為我們存留回憶的地方;我們不斷與家人、生活或諸多情感離別又重逢,只有倚賴使用過的器物幫我們點數其中的情意;一張桌子、一只燭台,如果溫柔真誠以待,即使它的顏色、光澤老去,在我們充滿記憶的眼中,仍然很美、很美。

 
第二部 在地與地之間探奇
精彩PDF將於近日提供下載菜市場
為了親自選購店裡的食材,所以我每天得比開店的時間早兩個小時開始工作,不過,菜市場裡有很多好玩的事,所以算不上特別辛苦。
無論走到哪個菜市場,我都很難遠離那種對別人買什麼比自己要買什麼還關心的人,所以,我常被詢問:「為什麼要買那麼多?」或「為什麼那麼貴還要買?」或「真的有那麼好吃嗎?」或「這些東西你都怎麼煮?」這一類的問題。我因為怕從一個問題再引起另一個問題,所以常常回答得畏畏縮縮的,有時候被逼到對話的胡同死巷了,也只好老實招來,說著自己似乎也懷疑著它是否存在的答案:「我有一家小餐廳。」
不得了,當下就引來一場由上而下的掃瞄,起先,面前的詢問者露出了驚訝之情,自己的眼睛先前是被什麼矇到了,接著,她們不可置信地用台語讚道:「怎會這麼棒!」那口氣真讓人臉紅,恨不得下次就背個鍋子出來買菜,一遇到有人懷疑時能立刻架爐起鑊、好讓他們驗明正身。
去市場的時候最容易感受到競爭,連挑蕃茄都很緊張。幾個月來,蕃茄的價錢居高不下,貴是貴,卻不見得美,所以我要好好選,否則沙拉擺起來的感覺就不夠新鮮好看。
每次我一靠近開始認真挑選時,慢慢就圍來對手。平常我挑東西很快,但遇到別人也要選的時候就不好意思太急,總覺得要有所顧慮才對;至於顧慮什麼,我也說不上來,似乎動作太快了,就像在搶。雖然我並不年輕,但因為現在的年輕人比較不上傳統市場了,所以我的年齡在菜市場還算吃香,那些圍過來的女士看來都是前輩,所以,我意識到顧忌所代表的禮貌。
就在我遲遲疑疑的動作間,好幾隻手在一大盤美醜不一的蕃茄裡進進出出,氣氛突然默默升高了,好像每一個妳想要的,也同時有人正虎視眈眈地等著行動。在沉默無言中努力過一陣後,我終於拿夠我要的量起身去找老闆結帳,一回頭,卻看到剛剛還跟我暗潮洶湧地挑檢美蕃茄的前輩,竟一股腦把蕃茄全又倒回盤裡、自言自語地說:「啊!太貴了,還是不要買了吧!」唉,我真後悔剛才的一番謙讓。原來,市場裡的確是有一些經驗豐富的生活遊戲家。
不只有遊戲家,市場裡也有哲學家。攤上會講人生大小道理的高手還真不少,如果不懂什麼叫「信手拈來」,去市場聽聽就知道。
我去買一點家裡吃的米粉,精神十足的老闆娘問我,幾個人吃?我奇怪她為什麼不是問我要買多少,她說:「妳只要告訴我幾個人吃,我自然會幫妳算得好好的。東西買多了,吃剩放在冰箱不好。剩什麼東西都不好,」然後她對我神秘一笑,怕漏掉人生最高機密一般地壓低聲音交待我說:「只有錢,多剩一點沒關係。」
買完米粉我去拿蝦。店裡都用活蝦,又因為用的尺寸大,所以如果不提前訂,蝦販通常沒有備貨。有一晚,我忙完工作後才打電話訂蝦,那賣蝦的年輕人顯然是被吵醒的,我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不知以後該多早訂貨才不會打攪他的作息。見面的時候,我徵詢他方便的時間,沒想到他回答我說:「妳可以用簡訊啊!因為我是年輕人。」這下我可尷尬了,只好老實的回答說:「對不起,但是我不會用簡訊,因為,我比你老很多。」他開朗地安慰我說:「沒關係!學學就會了啦。」想想也對,看起來不像會作菜也就罷了,如果連簡訊都學不會,到底我要怎麼在三峽悠遊自在地生活?
 
第三部 時光中的無言之嘆
精彩PDF將於近日提供下載祝妳——有許多事要做,並一一完成
我在過年前開始動工裝修新家,很多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當時大家都問我,再過三個星期不就過年了嗎,為什麼不等過完年再動工。以我對時間的感覺來說,這種想法很奇怪。算一算,三個星期約佔一年中的十七分之一,過年再休工一個星期,一整月就過完了。我相信時間不單是在不經意中一分鐘、一分鐘浪費掉的,我們有時候也會這樣大手筆地揮霍大段的光陰。
記得柴契爾夫人曾經說過:
想想最有意義的一天,
並不是無所事事的一天,
而是有許多事要做,並一一完成的一天。
一生中,我也有許多期望。雖然不一定每一個期望都能實現,但是,實作仍然是我最滿意的成績。我希望自己的每一天,都是用行動寫計劃的一天。也祝福妳,把渴望化為準備,讓每一天都是最有意義的一天!
 
第四部 事的情味
精彩PDF將於近日提供下載一塊錢的聯想
我想,我們為每一件事所做的決定,才總結成心中真正的價值觀;價值觀的意義無法只停留在「說」之上,而是我們採取行動的那一刻,心裡的選擇。
今天一早去買菜的時候,我借道窄巷往更集中的大街去。看到一個坐在路旁的小販攤上有漂亮的蒜瓣。我停了下來,想等剛買完東西的婦人結完帳後再開口。等待他們找錢之際,我聽到賣東西的小販說:「妳還有一塊錢沒有給我。」買的人很不樂意地答道:「一塊錢妳也跟我要!」那小販帶點微慍與委屈地說:「我本來賺的就是這樣的一塊錢、兩塊錢啊!」話還沒說完,該把錢給清楚的人卻已走遠。
丟在地上的一塊錢或許現在連小孩都不撿了,但它卻引起我很深的感嘆。為什麼人能這樣理直氣壯的覺得一塊錢是小事呢?在她買那十六塊錢的紅蔥頭中,一塊錢代表的是十六分之一的價值,而不是掉在地上也沒有人要撿的意義。自我中心的價值判斷,常常在生活中以不同的方式困擾著他人,而決定的人卻不自覺。
也許是因為我在服務業太久了,常常對這樣的事有很深的感慨;深到有時候難免多愁善感。
我很高興自己在人生很重要的階段,因為工作而證實了人們口中說得那麼熟的兩個字「立場」,的確是「站著的地方」。人不是植物,足跟是活動的,所以,就任何人的一生來說,總有一天,我們會轉到自己對面的位置上。也許在那個位置上,我們才會相信他人曾站此地的心情,才會相信那一塊錢與對方有一日生計的關連;也許所謂的「了解」與「體諒」也不該被誇張成特別的美德,它只不過是我們應有,卻自覺可以漠視的觀點與尊重。
 
第五部 人間愛
精彩PDF將於近日提供下載窗前送別
星期日的早上,我六點就起床了。
雖然一夜在淺睡中輾轉,但起床時並不覺得累,只感到喉頭不時被淚水滿塞。每當眼淚不禁要溢出的時候,我便深呼吸,想排除那種酸脹的痛苦感。
七點,我走到店裡幫Pony煮了一碗疏菜燕麥粥、切了一顆蘋果。昨晚她告訴我說,想在店裡跟我們一起吃早餐再去機場。Eric把行李上車、載著Pony到店裡來的時候,我在大窗前的桌上已擺好了餐具與食物,只是誰都沒有胃口好好吃那頓早餐。
我想起要讓Pony帶上飛機的食物竟忘了帶來,還在家裡的冰箱,Eric馬上起身說回去拿。我實在無法去動眼前的早餐,只忍不住站了起來,抱著坐在椅子上的Pony哭了又哭。
我跟Pony說:「媽媽很喜歡妳留在身邊跟我一起工作,但是我也很高興妳回去上課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她還是像大一在羅德島與我分別的那天一樣,喃喃用英文安慰我說:「媽咪,Don’t be sad.」
我對寒假有恐懼感,是貪心使我感到害怕。Pony只能回來三個禮拜,時間過得比飛得還快。她下飛機的第二天就開始跟我一起工作,又過幾天,Abby也回家了。
姐姐有時來店裡的廚房跟我一起做菜,大部份時間在家洗衣、打掃、寫作跟準備自己下學期的工作。在忙碌中,我有了一種錯覺,以為她們跟我這樣緊緊相依、每晚一起擠在床上說話大笑的日子是可以一直過下去的。直到星期五的下午,我才驚覺,Pony要搭星期日早上的班機回去了。我想起她要回去是因為那天她來廚房客客氣氣地問我說:「媽咪,如果下午我不來幫忙,你們忙得過來嗎?我想請爸爸載我去買點東西帶回學校。」
Pony離開店裡去買東西之後,我呆在工作台前愣了好一會兒,然後我問小錢說:「明天晚餐我們可以不營業嗎?」小錢打開訂位表,睜著眼睛疑惑地反問我兩次:「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妳確定?我已經接滿了訂位了啊!」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難題,只能像個孩子那樣,完全無助地趴在工作台上大哭了起來,我說:「Pony要回去了,我想陪陪她!」我低著頭無法停止地哭泣,馬上就聽到小錢對我說:「好好好,不開、不開。我一個個去打電話,看看他們願不願改時間,好不好?」
就這樣,星期六的下午,店裡提前在五點半打烊,我們一家好好地聚了一晚。然後,Pony帶著行李再飛紐約,重回校園。

我沒有去機場送她,只記得她離開前抱著我的時候說:「媽咪,我五月就回來,我們可以再一起工作,我會好好幫妳做甜點。」然後她又說:「媽咪,加油,等我再回來的時候,妳說的那個夢一定會實現。 」
我看著她上車、留著她的承諾與祝福,想著我們又要在地球的兩端各自努力。她作功課時,又會打開webcam跟我分享心得。
我還是覺得喉頭滿塞腫脹,隨時可以大哭一場,但還是安慰自己說: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除了那每天可以緊緊的擁抱變成了心中的想念之外,愛還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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