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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白先勇4》深情的熱靈魂 曾秀萍

2008.09.10

《我所認識的白先勇5》他真的是個興高采烈的人 柯慶明

2008.09.11
     
《我所認識的白先勇4》 深情的熱靈魂
曾秀萍 摘自2008-09-10聯合報


白老師,任誰跟他對話,就有被他融化的危險。

他有支冷靜的筆,卻有顆熱情的心。

一回訪談未了,白老師邀我一同趕赴下一場約,好邊走邊聊。在冷風颼颼的台北街頭,我追隨他的腳步穿越國父紀念館,一邊問他寫小說時如何揣摩人物的性別與心情。他回答:「是情吧!那些人物的情感激動著我。也不一定是愛情,就是passionpassion──!」偌大的廣場上,passion這個字眼與聲調壓過滿場的冷風呼嘯,老師的手激動地揮舞著,長長的大衣隨著他的熱情一起瀟灑飛揚,而我,也在他一聲聲「passionpassion──」中,驅走了周身的寒意。這就是白先勇與張愛玲最不同的地方。

 

白老師對文學志業的熱情已是有目共睹,而他對晚輩的提攜與厚愛更讓我點滴在心頭。十年前在萬頭攢動的演講會場爭睹大師風采的我,萬萬沒想到日後有緣親炙大師,與他並肩吹風、走路聊天。這份因碩士論文開始的緣,原以為也將隨論文的完成而結束,未料某個夏日午後竟接到老師的越洋電話,我真是驚喜萬分!老師表示他將我的論文讀完了,言談中對我多所鼓勵,更提供不少寶貴意見。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有天收到一份包裹,竟是老師在美國購買的同志研究書籍!老師期許我藉由他山之石,深耕台灣的研究。大師的這份深情,實是我這小研究生難以想像的。即使我遭遇瓶頸,電話那頭依舊傳來他一貫熱情的呼喚:「秀萍啊!有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你知道我是夜貓子,半夜三四點也沒關係!」縱使從未動用過這項「特權」,但老師的盛情我著實感念在心,也無以為報。

 

老師對原本素昧平生的學生都如此有情,更遑論藝術、人生。其深情透過對筆下人物冷靜的描寫而流轉,因而其情再深,卻也含蓄婉轉,就連追憶相伴數十年的人生伴侶亦然;然而〈樹猶如此〉卻也讓我頭一回在含蓄婉轉之中,看到老師的淚,看他獨上公路,伏在方向盤上失聲大慟,不禁為老師的赤誠深深動容。藝術家不輕易表露的深情經由其含蓄的筆尖娓娓道來,卻字字刻進讀者心坎。

 

老師讓人有融化之危的,不只是熱情與深情,他的執著也是赫赫有名。為了《孽子》電視劇,曹導曾在深更半夜收到長長的越洋傳真,從房間鋪到客廳,有如一道地毯;為了《台北人》典藏版的封面,他連退了十四次樣本;為了《牡丹亭》他往來兩岸三地,穿梭幾大洲不下百回,我常訝異於老師的體力,如何能抵抗長途且頻繁的飛行勞頓與繁重的工作量。關鍵或許不在體力,還是在源源不絕的熱情與執著吧!

 

2004年《青春版牡丹亭》首演謝幕時,白老師牽起兩位年輕演員的手,高高舉起,又深深落下,以久久不起的鞠躬向劇院爆滿的觀眾致謝。該致謝的或許是我們,若非他以筆、以言語、以熱情的行動融化無數人,又怎麼能串起眾人的掌聲?這份對藝術人文的熱情執著,隨著他的牽引融入更多人的生命,牽成一個又一個為藝術與人群獻身的熱靈魂,或許這也是對藝術家最好的回饋與禮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