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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後記


  因為主跑交通新聞,七年多前,我有機緣拜會並採訪張總裁。

  相較於多數的大企業家,張總裁在台灣或日本的辦公室,既不奢華,也不寬敞,但會議桌後,整面牆滿掛著他與世界各國領袖的合照,一旁液晶螢幕上,隨時顯示著長榮一百多艘貨櫃輪在全球的即時動態,徹底展現出無國界的事業版圖與其豐厚的人生閱歷。

  只要跟張總裁說過話的人,都了解他的真性情,對於自己從船上小事務員到打造出世界運輸王國的奮鬥歷程、投資與交友遍及全球的成就,他引以為傲,卻很少「風神」炫耀,他最在意的,反而是推廣的道德教育與公益志業,能夠帶給多少人幸福。

  對於國內外政經時事,張總裁觀察敏銳,在臧否政治人物時既犀利且愛恨分明,這件事讓媒體人「愛到骨子裡去」,儘管身邊的幕僚常因此捏把冷汗,但張總裁仍舊維持其直言不諱、卻帶著幽默的風格。

  三年前,我因個人因素辭去報社工作,他聞訊後,擔心我在思慮不周的情況下去職,主動問及:「我跟報社發行人是多年的知交,如果你還眷戀著新聞工作,是不是我去跟她提一下!」 張總裁這番真情流露的關懷,對於僅是一名小記者的我而言,那份感動刻骨銘心。

   一年前,當我表達希望撰寫張總裁精采的人生故事時,沒想到他一口允諾,並認真回答:「好啊! 我的故事多到講不完,你要做的功課恐怕很多,一本可能不夠喔!」

  在書寫這本書的過程,頻繁的接觸,更讓我確信他是如此令人敬佩又喜愛的長者。猶記一個陽光和煦的冬日下午,張榮發基金會舉辦了「扶助家庭見面會」,這一天張總裁邀請上百位曾受基金會扶助的貧困家庭共聚一堂,為他們「解憂兼打氣」,因為執筆這本書的緣故,我有幸參與了這場感人聚會。

  明明是午後的會面活動,張總裁卻提早三個小時趕到基金會,精神昂揚地翻著受助者的背景資料,看著貧困孩子曾經寄給他的卡片,並且不斷向基金會人員詢問每個受助孩子的現況與困境,聽完後還不忘提醒幕僚,當日為扶助家庭準備的午膳要周全。

  曾經多次跟隨張總裁出國訪問的人,都感受到張總裁對於跟受助家庭見面的重視程度,不下於會晤各國元首前的準備。

  這讓我想起了某一天,他在台菲關係緊張之際,無意間在電視前看見菲律賓前總統、現任馬尼拉市長艾斯特瑞達,說起在艾斯特瑞達以前下台入獄後,他卻仍持續關心對方的經過。

  「真心的友誼,不會在乎對方坐什麼位置,」從下台的各國政要,到端碗盤的服務生,他一視同仁, 甚至愈基層,他愈是剖心相對;愈是失意之時,他愈是噓寒送暖。

  曾經,他與遊艇上的外籍服務員聊起生活,在休憩時間,邀請大夥平起平座,一起欣賞海上風景,這群外籍服務員私下緊張地產生錯覺:「自己是不是要被解雇了。」

  採訪工作十餘年,見識過社會各階層的人物,張總裁待人的胸襟與態度,徹底顛覆了記憶中對「有錢有勢階級」的刻板認知。這是我深刻體認到,屬於他紳士品格的一部分,也是他今天事業成功的一項重要祕訣。

  那場見面會,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向來不喜歡在媒體前曝光的張總裁,卻隨性地與受助家庭擺pose合照,他對著一個堅持照顧中風老公與稚幼孩子的越南媽媽說:「把我們基金會當成妳的後頭厝(娘家),有困難來找我們商量,免客氣。」

  那一天, 他對受助者侃侃而談,卻在無意間透露:「我牽仔(太太) 今年過世,她留下的現金、股票, 我幫她全數捐出來了,這是屬於她的因果,我要幫她做善事!」

  曾經發願自己未來要裸捐的張榮發,用著屬於他最深情卻含蓄的方式,將信仰天道的妻子其遺愛傳遞出來。會後他私底下吐露:「從我牽仔走後的那一天起,一年內我都不繫領帶,就是為了紀念她。」

  當他平淡地說起這段心路歷程時,話語裡卻深含著對牽手的情意,有感念、有虧欠,還有無盡的思念。

  午茶時話鋒一轉,張榮發談起投入一生的海闊天空,對於登船初體驗,他始終回味無窮,那一段「抄寫艙單」的故事,我聽過了七、八回,卻愈聽愈入味,每一次都有不同的領略。

  他也提及創業為艱的那段歲月,吐露自己最早也曾是機車族。那時他剛開始與人合資創設海運公司,他負責業務招攬,每晚得與貨主應酬到三更半夜,時常拖著疲憊的身心騎摩托車回家,有一晚騎到基隆愛七路,剛好有輛失控的三輪車迎面撞來,他閃躲不及就被撞倒,因此斷掉一隻手骨。

  「那時奇蒙子(心情) 很差,後來乾脆把摩托車賣掉,沒再騎了。」他說公司搬到台北後,還是得陪著貨主應酬到半夜,那時還是戒嚴時期,每次半夜開車回基隆,在隧道口前就被擋下,他只能把車子停靠路邊,就在車上睡到天亮。

  來時路的種種艱辛,不曾在成功之後忘卻,八十七歲的他,現在工作起來仍有當年的氣魄,這種對生命的熱忱是我在他身上看到最動人的質地。

  近年來最讓他熱血與欣慰的事,是自己的大漢孫連續完成了歐洲線與美國線的航海任務,他語重心長地說:「趁少年要訓練,要做就要真心!歡喜甘願就會毫不妥協地堅持下去!」

  張榮發說出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一種態度,你必須真有心,如此真誠對人、相信良善與因果,面對艱苦時就能永保熱情,見山見水都能享受箇中滋味,做任何事都能開花結果,一如他對當初航向大海的本心。

 

本文為節錄,精彩全文請見《本心:張榮發的心內話與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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