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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牙學語   人民保母

友人一坐下來,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是媽媽在廚房休息時典型的第一個反應, 並不代表可能有什麼事煩心。聊了一下,我問:「老二呢?」那個從不穿裙子、狂野的小女孩。記得有一次到朋友家時,看到這女孩的房門口貼著一張紙,上頭寫著:「不准進入!違者斬成肉醬!」當時我還大笑著問,這小孩是自己收拾房間吧!還是需要媽媽時也殺無赦呢?友人露出稍微鬆了一口氣的神情,說:「喔!她現在去學騎腳踏車了。」 「她不是早就會騎了嗎?」精力如此充沛的小孩,怎麼可能十歲了還不會騎。「不是,她去考駕照,這樣才能一個人單獨上路,不用看我們在一旁累贅。」「腳踏車駕照?」

是的,腳踏車也有駕照。在奧地利明文規定,十二歲以下的孩子不准單獨騎腳踏車上路。所以假日時,不論是城市或鄉間小道的腳踏車隊,凡有小孩身影的,一定有大人隨行在側;不然就是全家大小全副武裝,逶迤成列,悠閒晃過美好時光。

但是,從事戶外活動,很難把小孩一直綁在父母身邊,直到十二歲;而且有些孩子在這個年齡已經比爸媽還高了,要他一直乖乖跟在父母身邊騎車,很是為難。如果孩子想要早點單獨上路的話,也可以。除了必備的頭盔、護肘護膝等安全配備之外,必須先通過官方的測試。

雖然孩子年齡尚小,但只要熟稔交通規則,悉知騎車時如何保護自己,轉彎時該如何打信號等,也就是,要能和大人的車陣彼此建立起一個無形的安全範圍,並且上完國家所規定的腳踏車實際路況課程後,一個小學還沒畢業的孩子,就可以單獨在維也納林蔭大道的腳踏車專用道上逍遙閒晃。

聽著聽著,我眼前緩緩浮現出一個朦朧的畫面。那是一個台灣普通公寓的房間,放滿了吸管、儀器、氣切管和成堆真空包裝的醫療替換用塑膠管,桌上另擺著一些藥物和日常用品,床上躺的,是我小學一年級的同學。

我和同學十幾年沒見了,當時同學已經十七歲,不過卻在床上躺了好幾年,全身癱瘓,唯獨頭腦清醒。氣切、插管、尿袋,傍晚下班回來的爸爸幫他換一切該換的東西。原來,國中時,有天他騎著腳踏車,在台大門口前被計程車撞上,被拖行了幾十公尺。從急診室進入加護病房,醫生說沒救了,要父母放棄;警察說肇事者是更生人,無力支付任何費用,要雙方私下和解。我不知細節過程,也不忍知,只能敬佩他父母,並驚訝生命力的強韌。那天見面之後,後來聽說同學躺了幾年病床,最後還是離開了…… 恍神間,友人講話的聲音又逐漸清晰起來,說著女兒正在上「一對一」的腳踏車交通課程,實際上路演練。等上完規定的鐘點數,通過交通警察的測驗後,才可以自己騎車出遊。

「一對一」的腳踏車路況課程?誰是他的老師?友人說:「警察!一個警察對一個兒童,做腳踏車騎車上路的演練!」原來,國家居然專門派出一個警力,為的是一個孩子的生命安全!這位警察先生也好、女士也好,他的執勤內容是:自己騎著一輛腳踏車,跟在一個同樣騎著腳踏車的孩子身邊,以一個對交通事故再熟稔不過的角色,來告訴正要上路的孩子,騎車時要注意什麼事、要轉彎時要注意看哪裡、該如何打信號、能騎多快,還有遇到天候不佳時(起霧、下雨)須額外注意什麼事等。將上述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模擬、測試。直到這孩子能獨當一面為止。

聽完後,我不知是要感嘆萬千,還是熱淚盈眶。台灣街頭每天有多少驚險鏡頭上演,運氣好的,平安回家,但是驚恐的小臉蛋、倉皇的腳步,在每一條馬路,每一個街口,隨時都看得到。上下學時,每輛車不耐煩的喇叭聲,強勢的威脅著小小的腳步,要他們「快一點!快一點!」。我們從小教孩子的是「馬路如虎口」的恐慌求生原則,而不是教育開車的大人,要有文明的風範,要護小的、讓慢的。

該怎麼「教育」要上路的人呢? 奧地利的汽車駕照考試,在歐洲素來以嚴格難通過聞名。每位欲考駕照的人,須先在教室上完四十小時的交通課程、行人禮讓規則等,才能真正上駕駛座位學開車。也就是,在一個人真正手握一項可能釀成災害的工具時,要求他好好的、認真的在教室坐著上完四十小時(甚至更多)的課,學完所有應懂的「交通文明」規則、模擬過所有可能會發生的情況--非僅僅是背完一本「交通安全規則」手冊而已-- 並通過口試和實際路考合格後,才准他開車。

所以在這裡,每個駕駛都知道怎麼目測與前車之間的基本安全距離(可以用心算秒數的方式,來測知兩車彼此的行速。如在高速公路上,至少得預留起碼默算兩秒鐘的時間,同時和前車保持車距不變,才算擁有安全底線,可供緊急煞車時所需)。而在遇到腳踏車或行人時,懂得車身側須預留更大的安全空間(因為自行車在行進中會左右的擺幅);遠遠看到孩童時,會警覺的把腳放在煞車上,以防小孩當街衝出。

最令我驚訝的是,那四本厚厚的交通規則教科書,頭一頁一翻開,第一條規定就是:身心狀況略感微恙、異於平常時,包括感冒頭昏、心情情緒低落,則不得坐上駕駛座。

心情不好不能開車?是的,在奧地利是這樣規定的,而且是第一條交通規則。她們是如此重視每一個生命,避免每一個可能造成傷害的機會。不這樣教育的話,文明的風範,那裡來?想起台北車水馬龍的車陣,賣力指揮著交通的警察,尖峰時段的哨音淹沒在隆隆車聲與廢氣的煙霧中。我想起小時候常常看見的「警察是人民的保母」這標語,只是當時我一直對這話深感疑惑。「保母」?也沒看見他們在做「保母」做的事啊!現在,我了解了。一個警察對一個兒童,是的,「人民的褓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