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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本完全不同的曾志朗教授文集,
以科學人本色,用直指人心的方式,感性並犀利的闡述所見所思。

    本書分為三部份,一是「這些人,這些書,這些事」,展現鐵漢柔清,細數大小人物,對世間的影響,在他心裡的烙印。

  第二部「科學家,請堅守你的正直風範」,點出造就偉大的科學家,靠的不是智慧,而是品格,並指出科學社群的弊端,以一向的正義與熱情,提出解決方法,捍衛科學的普世價值,科學社群的尊嚴。

 
  2013/4/1出版 平裝14.8cm×21cm
 

  第三部「這世界,讓我們一起往前邁進」,展現科學家在實驗室之外,以科學眼看世間事,提出一針見血且苦口婆心的建議。

  讀完本書,會看到一個一樣也不一樣的曾志朗,一樣的是仍然充滿正義與熱情,不一樣的是看見他對世間的柔情,對弱勢的支持,以及對普世價值的重新定義。

曾志朗

  熱愛運動、看電影、讀小說。西元四年級生,但保有赤子之心。一頭白髮,但身手敏捷。現職中央研究院語言學研究所特聘研究員、陽明大學神經科學研究所特聘講座教授。

   1992年開始寫科普小品,在《聯合報》繽紛版的「科學向前看」,以充滿新奇的想像力引介科學知識,獨創「科學生活化」的寫作風格。十年後於《科學人》雜誌的「科學人觀點」,以突破框架的跳躍思考,寫識寫智,寫景寫意,寫人寫情,再樹「科學故事化」的書寫情調,曾獲金鼎獎最佳專欄寫作獎。2010年於「教育廣播電台」製播「人人都是科學人」,再獲金鐘獎教育文化節目共同主持人獎。從基礎研究、學術行政、公職服務到科普推廣,他說,這些年來推動的每一件工作,想要傳達的是:台灣不但要有大學,更要有大學文化;不但要有科學家,更要有科學文化。

 

  兩個星期前,我從台灣出發,經紐約到華府,在戒備森嚴的美國國家衛生署(NIH)內開了兩天會。早上九點開會,就近投宿的與會者大多數卻因院區大門宛如防恐的安檢措施而遲到了。第二天輪到我報告,雖然只有五分鐘車程,我記取教訓,提前一個半小時就出發。會議結束,我又搭夜機由華府直飛比利時的布魯塞爾,七個半小時後,在寒氣透骨的清晨,到達歐盟科學研究中心,趕上了八點半準時開始的歐盟第七架構高階研究計畫的審議會議。整整工作了兩天,從一百二十二件初選通過的計畫案中,選出二十五個參加最後的決選。當天傍晚,我搭比利時航空到倫敦,再接長榮航空由曼谷回台灣。這一趟由三月二日晚間出發,在美國和歐洲開了兩個重要學術會議,八日接近午夜回到台北,前後六天整,環繞地球一圈,期間有四個白天在開會,想一想,比起當年大衛尼文(David Niven)的環遊世界八十天,我只用了四天,縮短了二十倍!

  世界變了!有人說科技的高度發展,使世界變暖(物理面)、變平(經濟面),那當然是個很好的比喻,但我認為更重要的是,世界變「小」了!在個人認知的層面上,世界的歷史和地理一觸可及(網路),而個人生命的過去和現在也很容易在網上的搜尋引擎中被聯結。這樣的邏輯推論只有一個結論:凡走過的,必在未來留下痕跡!

  在那環球八日行的途中,在飛機上因為時差無法成眠時,我就會把即將出書的文稿拿出來。再讀一次,就好像把當年經歷的人物、事件、理想、行動所引起的回憶,又過濾了幾次。對過去、現在和將來的聯結,深有感觸。我們總愛把歷史比喻為長河,但河水不可能回溯,而歷史所記載的,大多數是過去的回憶對未來所造成的影響。以這樣的觀點來檢視現在的我,浮現出未來圖像中之我的生命,無一不是過去的我所留下的痕跡。

  看看我現在在做什麼?也許挑兩、三件說說會更明白。首先,我當然是全心全力投身認知神經科學的研究,繼續做一流的科學實驗,也在腦/心(Brain / Mind)融合的研究推動上,為政大建構了功能性磁共振造影(fMRI)測量平台,以檢視個人決策和情緒的腦神經組織迴路及其活化的分布圖像。我帶著我團隊裡的所有研究者投入幫忙,希望把政大人文社會研究的境界,提升到腦/心一元的層次。雖然校園裡,醉夢溪不再咽囈如昔,但期待孕育我的母校,可以因我而培養出更好的下一代社會科學研究者,卻是我夢迴懸念的心願!

  第二件最近完成的學術大業,牽涉了我在美國的母校。兩年前,賓州州立大學(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選了我為傑出校友,肯定我在認知神經科學研究上所做的貢獻。這樣的殊榮當然會讓我高興一輩子,那年暑假我回到母校接受表揚,順道訪問了學校裡的重要研究單位,發現教育學院的研究成績在全世界排名第三,其中有幾個系所排名第一到第三。我靈機一動,回國後就推動台灣師範大學數位學習和語文教學中心的研究群,和它們做跨領域、跨校的跨國合作研究。我搭了橋,整合了兩校的最佳研究人員,提出了教學轉譯的構想,讓華語文教學的有效方法,透過線上學習的平台,應用到實際語文學習的磨課(大規模線上開放課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 MOOC)上。這個合作方案隨即爭取到國科會跨國頂尖研究中心計畫的資助,我當然更義不容辭將認知神經科學的最近發展帶入這個團隊。在未來的教學平台上,以學生學習為中心的翻轉教室,和無所不在、無時不可的線上學習科技,將是自我成長的主軸。台灣不能落後,必須是機會的提供者!

  這兩個計畫都直接和學術的內容有關,但我並沒有忘記科學研究運作的層面。也就是說,科學的最高普世原則要科學家做出好的研究來造福世人,因此對於在科學行為上有不端作為或只顧私利而忽略誠信正直原則的研究者,應予以譴責。從里斯本宣言,到新加坡宣言,到即將在五月初發表的蒙特婁宣言:培育正直的下一代研究者,科學界的決心已經很清楚了。我正在啟動「台灣宣言」計畫,希望兩年後第四屆學術誠信與正直的國際會議能來台北舉行。我們有信心讓全世界知道,台灣的科學家是「可以被信賴的研究夥伴」(trusted partner)。

  科學普世原則的另一大意涵,則是要使人人都能享受最前沿的科學知識。從這個觀點去衡量學生受教的機會,世界是「平」的嗎?當然不是,以知識為基礎的經濟體系,是搭建在高科技的高階平台上,對生活在世界上大多數角落的人們而言,那只是個望之如雲霓的幻想世界,遙不可及。很明顯的,數位落差就等於經濟落差,而經濟落差就等於生活落差,而生活落差就等於生命落差。「有」的國家,人民平均壽命八十歲以上,而「沒有」的國家,人民平均壽命只有四十五歲不到!這世界哪裡是「平」的?

  關鍵當然是教育和閱讀能力的培養,所以科學家就必須走進最窮苦的地區,去幫忙建立閱讀的平台。三月初,美國NIH號召學者專家開了一個高階會議就是源自於此,目的在討論如何以「身心健康來自優良閱讀習慣」的理念,到南美洲和加勒比海群島的窮困地區,去提升當地的閱讀素養、科學素養和資訊科技素養。我以台灣認知神經科學實驗室的代表,應邀參加這個會議,與會者經過兩天的討論,規畫出許多以科研為基礎的行動方案,我也提出「閱讀銀行」的保險概念,希望能減少世界上凹凹凸凸的落差!

  我跑過世界很多角落,心裡很清楚,要到窮困地區提倡閱讀和提升科技素養,其實是很難的。衣食不足,如何談榮辱?所以我在NIH的會議上,播放了一段我由台灣帶去的「農民希望工程」影片,展示了簡吉的後代如何成功的以高科技結合農業,催生香檳茸的故事。

  來自巴西高地的巴西磨菇,經過屏東科技大學的研發改造,即可在高科技控制的植物工房車庫中栽種,不但長得又大又漂亮,聞起來香味(杏仁香)十足,吃起來不輸松露。農人經過栽培的技術訓練,一天只要工作兩至三小時,就可以培養出自然無毒又美觀的香檳茸,由於味美又營養,可以高價賣給五星級餐廳,又可以餵蝦、餵雞、餵魚,培育出香檳蝦、香檳雞和香檳魚,創造更高的附加價值。這樣農民一方面照顧本來的農事,一方面生產香檳茸為副業,後者每月固定有兩萬五到三萬的收入。靠自己生產,養活自己,不必永遠要依賴補助而失去尊嚴。最重要的是,當他們手捧著一張受訓一百小時、通過檢試後得到的「香檳茸栽培師」證照時,臉上的驕傲表情令我難忘,他們是有屏東科技大學認證過的科技農夫耶!

  我有幸參與這個香檳茸生產鏈完成的過程,帶著這個故事和簡明仁以及他的夥伴葉顯光,隨著簡吉與日據台灣農民運動特展,由台灣尾的屏東科技大學,走到台灣頭的宜蘭大學,最後來到台灣大學,四年間走過三十個國內大學,展示因農民革命而在白色恐怖期間罹難的簡吉事蹟,舉辦論壇研討台灣近代史中被湮沒的史實,也說明正在進行的農民希望工程,鼓勵年輕人回農村做現代的科技農夫。不但平反簡吉的名譽,更落實他為農民爭取農事尊嚴的理念,我好高興我參加了這個希望工程的建設。

  林林總總,我稍微介紹了現在生活裡的樣本事件,很清楚的可以看出目前我生命裡的忙碌,其實都根植於書裡顯現的過去。闔上書稿,心中只有一個感想——

  這些人,這些事,這些理念,沒有行動方案和投身參與,哪行?

二○一三年三月二十日

 

牛背上的眼鏡先生-簡吉

他的左派思維曾在這島上被嚴禁,他也因此犧牲了寶貴的生命,
但對照今日台灣在思想文化的多元多樣,
我們才能體會,百年坎坷歷史所塑造出的台灣是多麼了不起。

  簡吉是誰?很多在台灣居住、長大的人不知道他是誰,但最近在台灣許多所公私立大學的校園裡,正廣泛流傳他的相片和事蹟,國立交通大學的人文社會研究中心甚至為他成立了一個特別的紀念研究室。空間雖然不大,但兩間小小的教室裡,新近粉刷的白牆貼滿了他的舊照片,有個人的,也有他小時候和父母兄弟合影的全家福,是台灣農家那種古老純樸的寫真照片;當然還有他參與農民抗日活動各項會議前後的眾人合影。最引我注目的是那張他頭戴草笠,鼻梁架著一副古早式的圓形眼鏡,打著赤腳,穿著傳統的台灣農衫,斜坐在牛背上的相片,顯現出很安逸的書生模樣,但堅忍的眼睛使我難忘。他就是把生命獻給貧窮農民的鄉村教師-簡吉。我聽過簡吉的名字,在我很小的時候,在模模糊糊的記憶裡,被壓在一層層濃濃的恐懼之下,那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

  我生長在台灣南部的一個山谷小鎮,周遭遍是樹林、果園和農田,最重要的產業是香蕉和蔗糖,那是台灣在一九五○年代之後主要賺取外匯的兩種農作物,所以小鎮所處的山區雖然偏遠,經濟能量相較於附近的鄉村,算是很好的。鎮上市集繁榮,有酒家,有茶室,金飾店有好幾家,五金行林立,南北雜貨俱全,平日就是一幅安康富足的景象,可是我心中卻有好多解不開的疑問:為什麼班上那些家長是蔗農、蕉農的同學,中午的便當一打開,飯既少,又「無料」?他們家生產的香蕉和甘蔗不是外銷賺外國人的錢嗎?他們的衣服沾滿了香蕉汁,又破又爛,為什麼那麼辛苦工作的家長卻永遠買不起一套乾淨像樣的卡其布學生衣褲?

   我比較好奇,又喜歡亂問問題,一般來說老師們也會很和藹可親地回答我。只是當我問到農家小孩便當很陽春又不夠吃時,總得不到我能滿意的答案,不是說農人本來就比較窮,收成不好就更窮,就是說商人比較聰明,比較會賺錢等等。但我看到青果合作社的廣場上,一箱又一箱的香蕉,被一車又一車的運走;糖廠的火車滿載白色的甘蔗,緊緊的綑綁在十幾節車廂上,疊得高高的,每隔幾個小時,就有一列火車由我們學校旁隆隆的往糖廠疾駛而去。收成沒有不好呀!但我的同學衣服照樣破舊,便當盒的菜色也沒有更豐富,他們家還是一樣窮。

  有一天,學校來了一位年輕代課男老師,剛從城市裡的師範學校畢業,就回家鄉的國小教書。新老師很會講故事,唸起安徒生童話的每一篇故事時,臉部表情豐富,國語很標準,抑揚頓挫,字正腔圓,把我們這些鄉村的小孩迷死了,我們幾個小男生簡直是一群跟屁蟲,老師走到哪,我們就追到哪!我當然不放過這機會,又提出我的老問題。年輕的老師笑容不見了,眉頭緊蹙,很嚴肅的直視著我說:「幸虧你只是個小孩子!這類問題是大人的,你不要到處亂問,問什麼窮人家小孩沒飯吃?老師告訴你一些故事,聽過就好,不要再去問東問西了!你難道沒有聽大人們說過:『天下第一憨,吃菸吹風;第二憨,種甘蔗給會社磅;第三憨,……』……」

  那年我小學六年級,當然聽說過蔗農和會社、蕉農和青果合作社之間的各種不公平關係,但那個炎炎夏日,在旗山國小的鳳凰木樹蔭下,我第一次聽到了農民悽慘的命運,他們不敢怒又不敢言的悲哀,聽到了農民組合的抗爭,也第一次知道有二林事件,知道了好多年以前,在日本殖民統治的時期,有一位年輕的鄉村教師,目睹農民長期被欺壓的不公不義現象,又看見學生下課返家之後還要下田幫忙農務,因為過勞導致學習效果不佳,且面黃肌瘦,而自己當教員形同「月俸盜賊」,於是辭去教職,投身協助農民反抗剝削,他叫簡吉!

  我對老師說,簡吉很偉大喲!老師忽然緊張起來,叫我把這些「故事」忘記,不可以對別人談起他和我們講過這些故事,他驟然而來的恐懼感令我也害怕了起來。

  說起來也巧,當天晚上,父親的幾位朋友像往常一樣來家裡喝茶聊天,我在一旁做功課,無意中聽到大人們閒聊的話題轉向香蕉收購價太低,蕉農血本無歸等等。我貿然插了一句話:「那就學鳳山那位簡吉先生的農民組合來反抗啊!」父親臉色大變,從椅子上站起來,快速走過來,揍了我肩膀一拳,很憤怒的罵我:「猴囝仔有耳無嘴,不要黑白講!你要害我們都被捉起來嗎?以後不准再亂問、亂說,聽到沒有!」

  父親從小沒打過我,也沒有這麼大聲的在客人面前罵過我,我嚇了一大跳,尤其被父親恐慌的表情攝住了,這個震撼使我在往後的日子不敢再提農民組合,簡吉這個名字也被壓抑在記憶的深層裡。

 

見人見智──
大腦與心智的行動交響曲

教育創造未來
 

快思慢想